张谦心头一紧,连忙登上城楼,朝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望去。
只见远处黄沙漫天,一支骑兵正朝着玉门关的方向疾驰而来。
虽然距离尚远,但那黑压压的一片,如同乌云压城一般,让人心头不禁蒙上一层阴影。
张谦的瞳孔猛地收缩,手指死死扣住城垛。
远处沙尘中隐隐现出狼头旌旗,突厥骑兵特有的弯刀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寒光。
他忽然注意到那些战马奔跑的队形。
看似杂乱无章,实则始终与城头保持着精准的五百步距离。
“来人!取千里镜!”
张谦的声线有些发颤。
当铜制镜筒里映出骑兵们刻意扬起的沙尘时。
他终于发现了破绽。
那些突厥骑兵的弯刀竟未出鞘,箭囊里的羽箭也未曾取下。
城楼下突然爆发尖叫。
张谦转身望去,只见程心茹不知何时爬上了三丈高的粮仓屋顶。
素白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她将匕首横在颈间,哭腔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。
“今日若不能为我兄长讨个公道,程氏满门忠烈,便以血荐轩辕!”
人群瞬间沸腾。
几个老妇人当场跪地叩首,商贾们攥着账本的手青筋暴起,连巡街的衙役都默默摘下佩刀。
张谦眼看着民心如沸油遇火,突然瞥见陈柏正在人群后方对张彪比了个手势。
“让开!都给本官让开!”
张谦抽出绣春刀劈开人潮,刀背拍飞两个拦路的壮汉。
当他冲到粮仓下时,程心茹的匕首已经在雪白脖颈上划出血线。
“程姑娘且慢!”
话音未落,城头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铜锣声。
瞭望塔上的士兵扯着嗓子嘶吼。
“突厥人往东门去了!他们在架云梯!”
混乱中,陈柏出现在张谦身后,折扇轻轻压住他握刀的手腕。
“张大人,此刻若是见血,这满城百姓的怒火……您担得起么?”
他指尖寒光微闪,一枚刻着飞鱼纹的玉牌从袖中滑出半截。
正是锦衣卫千户的腰牌。
张谦如遭雷击。
三日前他才收到密报,说有位贵人要借道玉门关。
此刻终于明白自己早已沦为棋盘上的弃子。
陈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,用折扇指了指张谦。
“张大人,借一步说话。”
张谦此刻脑子乱成一团,突厥人佯攻,程家小姐以死相逼,再加上陈柏这突如其来的锦衣卫腰牌,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判断局势。
他下意识地跟着陈柏走了几步,猛地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彪形大汉,一个个眼神凶狠,手里紧紧攥着明晃晃的弯刀。
巴图尔带着一小队人马,如同铁塔般矗立在陈柏身后,两米多高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,几乎将张谦整个人都笼罩在内。
“驸马爷,这厮该如何处置?”
张谦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,他毫不怀疑,只要陈柏一句话。
这群如狼似虎的突厥蛮子会立刻将他剁成肉酱。
陈柏摆了摆手,示意巴图尔退下,然后带着张谦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。
张谦认出这是程府的后院,心中更加疑惑,不明白陈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“张大人,我需要你帮个小忙。”
陈柏说着,在石凳上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茶,姿态悠闲,仿佛刚才城门口的剑拔弩张只是儿戏一般。
“帮忙?”
张谦苦笑:“本官现在自身难保,还有什么能力帮你的忙?”
“很简单,传个消息回京都。”
陈柏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将今日玉门关发生的一切,一字不落地禀报圣上。”
张谦愣住了,“这下官如何能办到?如今玉门关被突厥人围困,所有消息都传递不出去。”
“这个张大人不必担心,本驸马自有安排。”
陈柏笑了笑,“只是这消息,必须由锦衣卫传回去,才能取信于圣上。”
张谦脸色一变,“下官万万不敢!下官家中老小都在京都,若是……”
“张大人是在担心家人?”
陈柏打断了他的话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“张大人可知,站在你面前的是谁?”
张谦一愣,仔细打量着陈柏。
草原的烈日和风沙将陈柏的皮肤晒得黝黑,身材也比之前壮实了不少,眉宇间更是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凌厉。
突然,张谦瞳孔一缩,仿佛见了鬼一般,指着陈柏,声音颤抖。
“你,你是柏…柏皇子?!”
陈柏哈哈大笑,起身走到张谦面前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张大人,好久不见啊。”
张谦只觉得如坠冰窟,他怎么也没想到,那个被送去和亲,人人唾弃的废物皇子,竟然会出现在这里!
“张大人,本皇子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
陈柏的声音低沉下来,眼神中透出一股寒意。
“大周,欠本皇子太多了!本皇子要让那些曾经欺辱过我的人,付出代价!”
张谦腿一软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两腿颤抖得像筛糠一般。
“柏,柏皇子!微臣该死,微臣有眼不识泰山!”
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,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丧家犬。
“微臣对陛,陛下忠心耿耿,绝无二心啊!”
陈柏冷笑一声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张大人,你对谁忠心耿耿,本皇子可管不着。不过,你若是想保住你的项上人头,以及你在京都的妻儿老小,就乖乖听本皇子的话。”
张谦一听这话,哭得更凶了。
“微臣愿意,微臣愿意为皇子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
“很好。”
陈柏挥了挥手,示意巴图尔退到一边。
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,才继续说:“其实很简单,你只需要让人将今日玉门关发生的一切,原原本本地禀报给京都就行了。”
张谦愣了愣,随即反应过来,磕头如捣蒜。
“微臣明白,微臣明白!微臣一定将今日之事,事无巨细地禀报圣上!”
“鄂尔多。”陈柏唤了一声。
鄂尔多立刻应声而入,双手呈上一封密信,“驸马爷,信已备好。”
陈柏接过信,递给张谦,“张大人,过目一下,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。”
张谦战战兢兢地接过信,展开一看,顿时冷汗直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