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，那人却沉默了许久。
最后才低声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：“有些事，不杀，活不下去。”
秦尘闻言挑了挑眉，脸上露出以前执行任务时挖情报的那种狡黠笑容：
“说说呗！到底是因为什么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，咱们这儿又没别的娱乐，聊点劲爆的呗。”
隔壁那人的影子却依旧静默。
秦尘毫不气馁，倚靠着墙：
“放心，我嘴很严的，神仙来了也撬不开。更何况，这大牢就我们俩，你还能怕我把你的事传出去不成？”
这番半真半假的话说完，对面终于传来一声冷笑，带着点嘲讽：
“我的罪名早就定下了，原告证人俱全，想翻案？呵，做梦吧。我几天后就要被送上法场祭天了，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可说的？”
秦尘闻言，微微一愣。
他静了片刻，脸上却没了玩世不恭的模样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：
“几天就问斩了……嗯……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不开口了。”
对方没接话，空气一时变得稀薄。
片刻之后，秦尘却突然低低笑了一声：
“不过，我倒是有个猜测。不如你听听，看看我是不是说中了。”
隔壁的人嗤笑了一声，语气懒散：“随你，反正无聊。”
秦尘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漫不经心，自顾自说道：
“三年清知府，十万雪花银。我曾听说过这一句老话。县令一家若洁白如玉，为何你要冒着几族被灭的险去杀？无非是他们该杀吧？”
话音刚落，那边的笑声陡然一滞，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死寂。
只听得那人沉沉呼吸了一瞬，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：“……哈哈，猜得倒挺有趣。”
隔壁的声音沉默了一瞬，继而低低开口。
“官商勾结，欺男霸女，无恶不作。不杀他们，整个县的人就都活不下去了。”
那语气平静得近乎麻木，却反而有种撼动人心的力量。
秦尘一时没接话，目光定定看着暗处，半响才咧开嘴笑了笑：
“先生大义，可敬可佩。不过……你这杀得痛快，留下烂摊子谁来收拾？”
隔壁传来一声轻嗤，有些不屑，也有几分无奈：
“能杀就已拼尽全力，谈什么收拾？”
这话透着不甘，却又染着深深的疲惫，像是一个再无余力的困兽。
秦尘皱眉，心下莫名堵了一下，但很快又漫不经心地笑了：
“你都敢灭官宦之家了，还怕不能收拾残局？听你的口气，这县令一家肯定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？”
对方没有立刻回答，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光怪陆离的往事。
低沉的话语中透着难以压抑的狠戾：
“若只是昏庸无道也便罢了。他们视人命如草芥，为一己之利驱役百姓，逼良为娼，烧良田，断活路。我一刀过去，最多落个骂名，但整个县城的人却能喘上一口气。”
秦尘闻言，喉咙微动，像是原本端着的调侃姿态忽然破了。
他微微眯起眼睛，声音难得正经了几分：“这样的人，确实该杀。”
他的话像一把不偏不倚的刀，直直插入那人的胸膛。
那人闻声，短暂沉默，随后忽然发出一声近乎呢喃的低笑：
“听得还算有些耳顺。只可惜，世人只见我杀官，却从不是谁的救命稻草。”
这话一落，牢房内的空气更显稀薄，像是沉郁得透不过气。
秦尘闻言，不但没有退缩，反倒大喇喇笑了笑：
“稻草虽微，但它照样能救溺水之人。等着吧，先生，说不定这回你还能好梦一场。”
“好梦？别说笑了，本以为舍我一人，就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，可结果…”
那人叹息了一声，声音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苦涩。
秦尘的眉头微微皱起，轻声问道：“怎么，还没解决吗？”
那人闻言，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似是懒得再言语，转过身继续靠着墙。
秦尘眉头微皱，但却并未就此作罢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是远林县的人？”
那人沉默了许久，最终像是感到无所谓一般，声音低哑：
“名字，不过是个代号罢了。记着也好，不记也罢。至于是哪儿的人，我与你也无干……我不是，你莫多问。”
秦尘目光微微一闪，却并未戳破对方这言辞中的含糊。
他对答如流：“不是远林县的，却为了他们如此拼命，还真有些仗义的意思了。”
对方一愣，嗤笑了一声：
“我自江湖来，江湖人自然只讲一个字，义。”
秦尘却是咧开嘴角，轻笑一声：
“江湖人‘义’为先，读书人‘理’为重，偏偏都不讲个活人情。”
不待那人再次开口，他自顾自叹息般念道：“仗义每多屠狗辈，负心多事读书人。”
……
接下来的几天，秦尘在牢房内过得是有些意外的安逸。
这安逸并不来自于心灵的宁静，而是由于每天送来的丰盛食物。无
论是佳肴还是点心，花样之多令人叹为观止。
比起他在穿越前享受过的军营伙食，只能叹一句“奢侈”。
送餐的是狱卒和侍女，他们的态度却出奇地统一——沉默。
无论秦尘怎样试着搭讪或询问缘由，他们的回应都只是避开的眼神。
秦尘渐渐心生疑虑：若不是某种招待，那么目的为何？
“他们不会在食物里下慢性毒药吧！”秦尘自言自语。
隔壁的牢房里，李青声音低沉，带着不愿为外人知晓的萧瑟：
“监察司杀人，无需这么麻烦。”
几天的相处下来，秦尘已经和这个神秘的囚犯混得颇为熟络。
尽管李青总是话中有话。
但他的身份和那些细微的江湖事迹让秦尘忍不住想要挖掘更多。
李青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腿大侠。
据传他能行千里于瞬间，神出鬼没。
但实际上，他出身寒苦，从小便在刀光剑影中挣扎求生。
他笃信一个字——义，无论对与他使过多少绊子的江湖人。
还是对素未谋面的困苦百姓，他都愿意伸出援手。
“李大侠，这些好吃的，总不会是赏给咱俩的吧？”